依然在望天发呆的护士把他送回了病房里。他看看她那双吓人的软绳般的手,竟然感到说不出的亲切。
“是什么样的语气呢?有担心或者难过的表现吗?”
“是吗?等你康复以后,说不定确实可以呢。不过,要等这段观察期过了才行。”
“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其实院长也不算比他大很多,家庭富裕,还非常漂亮,几乎是他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那种人了。然而奇怪的是,和她说话时他却总是意识不到这一点,也完全没有对异性的遐想。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在跟小刍说话——也并不尽然,因为面对院长时,那个更不懂事的人成了他自己。他忍不住说自己的事,忍不住听从对方的要求,就像是小刍当初对自己那样。原来这就是对于年长伙伴的依恋之情。他想象着自己如果有一个哥哥或姐姐,或者至少是一个没有犯病的叔爷爷。想着想着,胸口就像被石堆压住那样沉闷。
“好像还说了名字里带雨的人会从高处摔死之类的。”
“嗯,正在和别人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。”
“和那个无关。你为什么这么想?”
“那你至少算是个小老板吧?”
护士摇摇头,好像也不怕他趁机逃跑。蔡绩只得一个人穿过水泥步道,踩上被八角金盘掩盖的卵石步道。中央庭院在高处看来既狭小又普通,走入其中后却曲折如迷宫。林木幽晦,小径蜿蜒,夜虫在黑暗中彼此应唱。偶尔有几盏灯笼草样式的草坪灯露出来,那橘黄色的微光也大半被蔓草遮盖了。他一边数着灯一边往前走,直到看见那座许多次从高处俯瞰过的竹棚。
“不,只不过是宁愿给柳条编辫子也不肯正常做功课的无聊之人而已。现如今的大学生多是这样。如果把他的每句话都当真,这间医院早就住满人了——说到这个,他没有顺便论证一下会怎样摔死吗?”
“没有……只是想起了一个以前的朋友。”
“你呢?你也没有多大吧?”
院长无言地摇头,过了一会儿说:“没有想到你这么小。”
“不去办公室里?”
“呃…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我说话,可能也只是在自言自语吧,反正话很多,感觉精神有点不正常。”
院长的眉毛稍稍挑高了些,然后平淡地点了点头。“是他的谋杀预告吗?”
“死了吗?”
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怪事以后,他大部分都记不清楚了。只有看电影时的那些评论还能回想起大概。他尽量把它复述给院长听了,为了证明这不是自己转述的问题,还忍不住向对方寻求认同:“这人很怪吧?”
“你刚才不是觉得,那只黑鸟是你自己的潜意识吗?那么,它说出这样的话,你觉得是什么意思?是你潜意识里很讨厌那个人,甚至想要杀死他了事吗?”
“确实呢。还说了别的什么吗?”
“就这样结束了?”
“嗯,报酬是事先就定好的,也不能因为没有新的病人就反悔吧?”
没有想到对方会把问题反抛回来,他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启口。但他立刻又告诉自己做修车学徒并没什么丢脸的,既没偷也没抢,只不过是时运不好而已。他把自己的两段工作经历全都说了,院长用手掌扣着手机屏幕,垂下头静静地听着。
“所以要是抓住了他,也会按黑鸟要求的做吗?”
“就是走的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。”
“原来你这么有钱。”
“你想做生意吗?是什么类型的?”
“嗯……这么久没去上班,肯定已经被开除了。”
“这么说太冒犯真正的病人,你不用在意。那个人当时跟你说过的话,还能记得清楚吗?”
“假?一切不都是你亲身经历的吗?”
院长抬起头看着他。面对她的目光,蔡绩只得说:“我还没到年纪。”
“不是……我觉得这件事很假。”
“除了黑鸟以外,还看到别的什么动物?或者并不是你叫得出名字的动物,只是看起来像是活物的奇怪东西,有记得这种内容吗?”
被她这样一问,他就忍不住说了起来。从认识小刍到汽修店被客人闹到关门,再到小刍失踪、他去寻找、旧船厂的怪事、自行车店里的奇怪客人、病情发作后的种种怪状,一切说得通说不通,甚至他分不清真假的事,全都一股脑地在她面前翻了出来。院长一面拆开发髻,用手指梳着湿淋淋的头发,一面静静地听着他的话。即便是他最语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