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利良对此嗤之以鼻。
但他决定按照俄人工匠视角,好好考察一番。
萨哈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雨雪天气,十分恶劣。
今天天气阴沉,天飘了些小点的雪花,在外面干活,除非活动开了,否则会冻的人手脚发麻。
他看见一个工匠正在铺设兵营地板,地板下有个深坑,有人正往里面埋管道。
他让翻译问话:“这些管道是做什么的?”
俄人工匠抬头,没搭理他。
黑田利良掏出一支三井烟公司的仕女牌九图香烟递过去。
果然,这次工匠咧嘴笑了,他开口:“佐藤大人说,水管一部分是为了接通明年自来水水塔,一部分是为了明年挖排水管道,连通污水通道。赞美圣母玛利亚,赞美赵传薪大人,诅咒该死的弗·奥·科诺诺维奇就绝想不出这么多好点子……”
“你们哪来的熟石灰?”
“没有熟石灰。用的是烧制的蜃灰搅拌谷地的黄黏土,砖是你们给的,石砖和空心廊柱是赵传薪大人带来的。”
就是海边的海蛎子和各种贝壳烧成的灰,替代水泥。
如果蜃灰不够,就拿黄泥兑入其中。
有时候也用黄泥里掺切碎的干草砌墙。
工匠说:“这是赵传薪大人教的,赞美他老人家,诅咒该死的弗·奥·科诺诺维奇。”
黑田利良咋舌,这些人说话,为何总要诅咒弗·奥·科诺诺维奇呢?
于是,他开始打听缘由。
原来,在工匠和流放犯中流传各种版本的阴谋论。
譬如弗·奥·科诺诺维奇道貌岸然,不愿意让任何人富有,便限制了各阶层收入,让他们恰好花光了钱财,让他们永远干活。
譬如他会让一些来路不明的传染病患者,在人群中逗留,故意传播疾病,再让医生为其诊治,以此来邀买人心。
譬如为了保存流放犯的体力,防止他们流连女人的肚皮,便散播梅毒,让他们不敢招惹那些卖身的女人,以此来让犯人竭尽全力的干体力活。
这些流言往往恰到好处,都是北岛很普遍的情况,说有也可以,说没有也罢,谁也解释不清楚。
但流放犯和工匠更愿意将自己的穷苦,归咎于这些“阴谋”上。
黑田利良听了内心悚然。
好他妈歹毒的手段呀。
说起弗·奥·科诺诺维奇和北岛沙俄当局,工匠和流放犯破口大骂。
说起赵传薪和维和局,他们语气温柔,声情并茂,脸上带着神圣的期待:“赵传薪大人好啊,荣耀归属主宰一切的圣主和赵传薪大人。赵传薪大人今年建兵营和部分民宅,明年会建更多。他保证,我们赚的钱足以买这些漂亮、结实、干燥、暖和的砖瓦房,再也不受雨雪侵蚀之苦。一家人住一栋这样的房子,想想看,房子,女人,孩子,牲口,庭院花园和菜地,这赶得上在陆上的生活了……”
黑田利良听了,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在内心冷笑。
果然,他看这些工匠干活一直到晚上。
他发现,这些工匠每当累了,想要休息的时候,看一眼不远处立着空心廊柱的石头堆砌的酒馆,和旁边的百货商店、餐厅以及成衣铺子,他们身体就会被注入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能量,起身继续干活。
到了晚上,监工来了。
监工是维和局执行官列维坦的人,他们检验今天的进度是否合格,在本子上写写画画,工匠们在一旁点头哈腰。
等监工验收完,结账后,这些工匠和流放犯欢天喜地的离开。
有人去成衣铺子买新衣裳,有人去餐厅吃大餐,更多的人则一头钻进酒馆里。
黑田利良跟着白天的工匠,工匠目的地很明确——酒馆。
工匠对黑田利良说:“这就是萨哈林的巴黎,不乏谋生之道,也是交朋友的场地,喧嚣热闹,你可以喝上一杯解解乏,也可以在赌桌上试试手气,钱多的话,搂着你们日本的艺伎,她们的身体比我们俄人女子更柔软,美妙极了……”
黑田利良不动声色,跟着他进了酒馆。
他要给工匠点一杯伏特加,工匠却说:“这段时间,我喝惯了一种叫做龙舌兰的烧酒,您还是帮我点那个吧。”
黑田利良也尝试了一下,感觉喝不惯。
当这些流放犯和工匠下工,酒馆顿时热闹起来,人满为患。
赌桌被占满,酒桌满坑满谷,就连空地上都摩肩接踵。
天知道怎么把水曲柳这种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