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街上,让恢弘的宫墙有种不真实的幻觉。
皇帝稍稍站了片刻,缓步走到了凉棚之中,径自坐在了宫人休息的长椅上。王承恩赶紧拿过一张蒲团,崇祯却摆摆手,王承恩只得拿着蒲团陪在身旁。
“皇上,这都是宫人坐的,怕污了皇上的衣。”崇祯没有理会,靠在长椅上悠悠的道,“这些凉棚原本是没有的,炎热之时往来劳作的宫人无处躲避,田妃入宫之后便让人搭建了这些凉棚,从此后宫人有了避暑歇脚之处
。”
王承恩立刻道,“田妃是菩萨心肠,宫中颇多称颂。”
“秀英心思是好的,她本是陕西人,后来搬去了扬州,琴棋书画都甚精通,尤其是琴艺了得,秀英说是他母亲所授。”
听到琴艺两个字,王承恩又不知如何接话。方才周皇后的几句话,看来已经在皇帝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。
皇帝将脑袋换了一个位置靠着,却换了一个话题,“承恩你可知朕为何不想看刘宗周的奏本。”
“奴婢以为,是空言太多。”皇帝不置可否道,“要说奏本真要看起来,也未必许多,桌案上的奏本题本,本内洋洋洒洒数千字,实际有用的字不过几十个而已。承恩你早晚要进司礼监办事,以后看奏
本和内阁票拟,亦须得法,勿要被他们引经据典迷了眼,实际他们所要说的,都是三件事。”
“请皇上指点奴婢。”
“不外权钱名而已。”崇祯揉揉额头,“要权、钱者,若有才可用之,唯独要名的人不可用。”
王承恩低声道,“奴婢理会得,此类人等空言大义而无一通实务,甚或生造大义以全其名。”“陈启新所图为何,今日建极殿各位臣子心中所思,孤臣否,结党否,朕岂不知之,然则除此外朕又可用何人。”崇祯长长的叹口气,“奏本内外不过算计二字,或许这宫城
内外,也不过是算计二字。”王承恩眼珠转动着,周皇后那一番话,没有一句说田妃不妥,但将田贵妃的风情和琴艺引向了一个可疑的方向,所以他此时不知道皇上说的算计,到底是针对周皇后,还
是针对田贵妃。
“奴婢不懂得算计,只懂得一条,只要是皇上要奴婢做的,一定要做好。”
崇祯转头看看他,缓缓站起身来。“你明日去告诉田妃,近来流贼肆虐江北,朕担心她母亲焦虑,也许久未见了,请她母亲入宫一见。”崇祯脸上再没有丝毫笑容,“发中旨,陈启新任吏科给事中,遇事可直
陈无隐。”
王承恩心中一抖,皇帝始终没有放下疑虑,他请田妃的母亲来宫中,自然是要亲自考核琴艺,看田妃所说琴艺授自其母是否确实。而陈启新的事情更为惊人,吏科给事中是科道之中最有分量的职位之一,连二榜进士要获得这个职位,也要磨砺多年,还要依靠一定的运气,没想到这陈启新一个无功名
的武举,竟然凭借一本上书就得到了,但由此一来,他也成为了整个文官队伍的敌人,不知皇帝是否故意要如此。
王承恩记下后,小心的试探道,“皇上今日可还要去承乾宫?”
“朕还有奏本要看,回养心殿吧。”
崇祯说罢走向了轿厢。
王承恩赶紧找过手下内官,“去各宫告诉各位贵妃、大答应、小答应,皇上回养心殿了。”轿子掉了头,缓缓向南而去,身后长街各宫前的灯笼逐一熄灭,紫禁城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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